从明代到清中期,翡翠的加工和商贸在云南已经兴旺发达。在这一时期,翡翠流入中原和京城,多在皇室、达官贵人、文人士大夫中玩赏,北京琉璃厂亦有销售,但加工与贸易规模尚远不如云南。
如果选一个事件作为此时期的截止和新时期的起始点,那么,明朝尚未找到记录,而清朝最早的记录,是雍正十一年即1733年,云南巡抚张允隋向雍正皇帝进贡翡翠一事,贡品是永昌碧玉一具、青绿石盘四面、云石珠四十盘,雍正笑纳。以此事此时最为恰当。因为,作为地方而言,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进的贡品,必然是本地最具代表性且最有价值的宝物;作为朝庭而言,帝王认可,登堂入室,有了最高的官方身份。
作为一种新的玉种,它的审美标准(例如绿色与水头配合的美),质量评定体系(例如种、水、色、底、裂、癣、棉、脏),价值评估条件(例如高、中、低档的划分及相应的价格)等,都与和田玉大相径庭。
在数千年白玉文化形成定势的环境里,它的发展与其它新鲜事物一样,也是曲折的。但经历了雍正、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慈禧几代皇朝几个时期,几经波折而最终确立了顶级帝王玉的地位。
乾隆与翡翠
乾隆爱玉,远超历代帝王,他钟爱的玉种,主要是和田玉;但是翡翠的到来,他也欣然接受。
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有清庭的《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成活计清档》与《杂录档》,两份档案准确地记录了当时的情况,现按年代先后顺序摘录部份如下:
1、乾隆二十九年(1764年)五月初八日,太监胡世杰交下碧玉朝珠一盘、云南朝珠一盘,乾隆帝命将云南玉朝珠上挑选些好珠儿换在碧玉珠上。经催长四德,笔帖式五德两人共同认看,系迁换不得。
2、乾隆二十九年(1764年)五月十六日,太监胡世杰交云南玉腰圆手镯一只,传旨:着照样配做一只,钦此。于本日挑得云南玉册片一片,画得手镯三只,交太监如意呈览,奉旨:准做。钦此。
3、乾隆三十六年(1771年)三月二十七日,前朝武将赵文璧的后人进寿贡翡翠瓶一件。(笔者特别说明:此为清庭档中第一次使用翡翠一词)
4、乾隆三十六年(1771年)五月十八日,交查彰宝(云贵总督)呈进的云南玉佛手洗一件。传旨:交广木作配座,完成后带往热河。本月二十七日广木工毕,呈进带往热河讫。
5、乾隆三十七年(1772年)十月九日,云南玉残料二十三块、云南玉石子一块、云南玉瓶坯一件,呈览,奉旨:云南玉料、石子等交广储司银库收贮,云南玉瓶着启祥宫收贮。
6、乾隆四十五年(1776年)十二月二十一日,云贵总督图思清进年贡,其中部份翡翠贡品被退回,退回原因是品质欠佳还是工艺欠佳不明,总之乾隆不满意:奉旨驳出交伊差人领去的有:滇玉太平有象花尊、滇玉双耳瓶、滇玉灵芝花插、滇玉荷叶洗、滇玉松柏灵芝笔筒、滇玉水盛、霞洗、笔架、镜嵌,滇玉扁盒。
7、乾隆四十四年(1777年)四月二十九日,江苏巡抚吴坛进五月端五贡翡翠花觚(音gu,古代的一种酒具)一件。
8、乾隆四十五年(1778年)三月二十六日,江西九江关监督额尔登佈进贡翡翠暗花扳指二十六枚。
从上列八次进贡可以看出:
翡翠已批量进入清庭,乾隆自有评价标准,满意的留下,不满意的驳出;
除云南官员外,其他省官员也投其所好向乾隆进贡翡翠,说明翡翠已大量进入中原,并得到上层社会的热捧;
中原上层社会最晚已于1771年在贡品中称翡翠,与檀萃在滇了解民间称翡翠同期;
云南官员贡品中仍称云南玉、滇玉,应是想彰显地方特色而致。
乾隆晚期的翡翠价格
由于朝庭和上层社会对翡翠的追求,翡翠的价格一路上扬,到乾隆晚期,竟远超过数千年视为至宝的和田玉,这一情况被纪昀所记录。
纪昀,字晓岚,主撰《四库全书》,在乾隆朝和嘉庆朝任大学士、兵部侍郎、左都御史、礼部尚书等各职高官,他在1793年成书的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写道:
云南翡翠玉,当时不以玉视之,不过如蓝田干黄,强名以玉耳。今则以为珍玩,价远出真玉上矣……盖相距五六十年,物价已不同如此,况隔越数百年乎。
这段记录十分精彩,它告诉我们:云南的翡翠玉,原来根本就不算玉,充其量不过如蓝田玉中的低档品种干黄那样,勉勉强强给个玉的名份;现今不得了了,变成了珍玩,价钱远远超出和田玉,……这才相距五六十年,就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,何况如果再隔数百年呢!
翡翠的发展竟被纪晓岚言中,不用隔越数百年,从清亡至改革开放不足百年,乱世已去,盛世到来,翡翠的价格一再扮演着震惊市场的巅峰角色。
附加知识了解一下:
清朝翡翠的出土较多,明代的相对较少,民间收藏也基本如此。但对出土玉器的成分认定应遵循考古学的要求,不能看到玉器上有绿色就说是翡翠,出土玉器的成分须有检测报告,方可定论。
事实上也有翡翠鉴定尔后翻车的事件,即对出土玉器凭目测就断定为翡翠并发表论文,后又被科学鉴定推翻的:
1988年,云南省龙陵县豆地坪新石器文化遗址出土了四件玉斧,有人认定为翡翠并发表论文进行报道。1999年,另有认真的学者携物到云南理工大学珠宝检测室鉴定,结果全是蓝晶石而不是翡翠。
1955~1960年云南省晋县石寨山出土了汉代滇王玉衣残件166片,有人认定部份是翡翠而且是老山玉并发表论文进行报道,1999年,另有认真的学者携10片老山玉翡翠片到云南进出口珠宝玉石检测鉴定中心鉴定,结果全部是透闪石—阳起石玉,即与和田玉成分相同的玉,而不是翡翠。
著名的河北省满城县汉代中山清王刘胜墓,有人认为其中一件镶嵌饰品镶的兽头是翡翠并发表论文进行报道。1999年,另有认真的学者携此物到北京进行鉴定,结果是透闪石—阳起石玉,即是与和田玉成分相同的玉,而不是翡翠。